沈壶

快乐跑路人

【346坐标轴】一触即碎

*三角恋警告!!!!!!!!!!!

*ooc已经无法形容了的oooooooooc

*很惨,都很惨,每对都惨得令人发指

 

 

 

 

 

 

他总是想起夏之光,与之同时眼前浮现起那座仿佛遥远而又陌生的城市。

 

稀里糊涂考完中考,焉栩嘉被妈妈送到上海去读高中,告别了在深圳浮浮沉沉的十五年,告别了玩到一半没来得及存档的switch,告别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也告别了他在深圳可怜的演艺生涯。

 

妈妈选择的高中是半寄宿制的,假期他就在学校边上住酒店式公寓。也是在这里他遇到了夏之光。

 

一定要形容那就是,很有文化的憨批。

 

没开空调的教师是蒸人的热,焉栩嘉被台上班主任一连串的上海话唬得一愣一愣的,放眼望去整个教室只对上一双疑惑的眼睛,两个外地来读书的小孩自然而然地靠近,看着紫色红色交错的晚霞下走掉了一个个背着书包的身影,然后两个人追着跑去食堂吃晚饭。

 

夏之光喜欢绝大多数运动项目,一个操场好像都不够他跑的,从足球场飞到篮球场,中间还要抢羽毛球拍打两记。焉栩嘉一般温温吞吞待在篮球场,偶然兴致高了才开开心心打两下,更多时候他更想念游戏,比起阳光下流淌的汗滴更喜欢空调房丝丝的凉气。

 

夏之光打累了就拖他坐在宿舍楼下的台阶上,把头往焉栩嘉的白T恤上靠,他一头扎人的短头发,跟个刺猬一样,焉栩嘉在想自己衣服上会不会已经一个洞一个洞的了。

 

汗珠和冰凉的矿泉水瓶外的小水珠混在一起,穿过单薄的白T恤,焉栩嘉却没觉得难过,他想试试托着下巴,发现不太方便后缩回手。

 

夏之光又累又热,说话都哼哼唧唧:“嘉嘉,来上海之前我就看书,以为谁来了都要穿短裤穿拖鞋,举着往下滴的赤豆棒冰在弄堂里追着跑,跑过了石库门就看见老洋房……”

 

留刺猬一样短头发的男孩子好像看了好多书,看起来文文静静的那个脑子里还在过自己的游戏存档。焉栩嘉听他说话,听他说他想象的高中,想象的上海,想象的未来。

 

最后他只能说:“之光,你作文一定写的很好。”

 

 

 

 

 

是什么样的关系,焉栩嘉很难给它下个定义,是体育课的上课铃打了半天我还在教室里等你装满水杯回来,是坐在食堂里看见你就坐在对面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亮晶晶的,是晚自习的时候偷偷回头一下就对上你的视线。

 

夏之光活泼,善于和人打交道,和班里男孩女孩都混得好,连带着他这个不爱说话的孤僻小孩也备受宠爱。夏之光爱瞎起哄,带着他们班一帮人喊他“嘉嘉”“嘉哥”,同学也都乐意配合,喊得一个比一个来劲。

 

焉栩嘉被他搞得脸红,一个劲摆手:“你们别听他瞎讲。”

 

脸上红晕还没下去,转头就飞给夏之光一个白眼。夏之光老说焉栩嘉你长这么大眼睛是不是就是用来给我翻白眼的啊,焉栩嘉“哼”一声,还是我行我素。

 

 

 

 

 

也有严肃点的时候,下了晚自习的那天晚上天边一点亮光也没有,夏之光低着头皱着眉,认认真真打量每块地砖,自己非要走一个颜色的东拐西拐,拉着焉栩嘉的手倒没放开过。

 

焉栩嘉还记得他和夏之光说:“之光我和你说,其实我好想做演员。”

 

夏之光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他,盯了半天才说:“可是我觉得,嘉嘉你很合适啊。”

 

不知道是眼睛在发光,还是反射出两点泪痣的光芒。

 

“其实我真的是。”

 

“真的吗!那你告诉我你演了什么我这个周末就看!”

 

“可是我不会再做演员了。”

 

 

 

 

 

从小时候做各个男主角的“小时候”开始,妈妈就一直很支持他演戏。而一开始他以为演戏是玩笑,长大了才真的有兴趣,想真的好好演戏。

 

这个时候妈妈说:“嘉嘉你去上海读高中吧,以后我们好好读书上个好大学好不好?”

 

他眼睛里的光还没来得及被看见。

 

于是他心甘情愿交了游戏机,背着书包和妈妈的期待一个人坐在去上海的飞机上,他也记不清那时候心里有没有失望有没有难过。

 

 

 

 

 

夏之光就是哪个人读过的高中里好像都会有的人,活泼外向,咋咋呼呼,很会带动气氛,全班都跟着他乐呵呵地一口一个“嘉嘉”“嘉哥”。

 

但焉栩嘉又知道他也很敏感很细腻,会偷偷喂宿舍楼下的猫,也会为不小心出口的伤人话语认真地纠结和道歉,看得见焉栩嘉偶然走神里的不开心,小心翼翼地走边缘安慰他。

 

他们开不轻不重的玩笑,在草坪上打架滚在一起,互相嘴炮,抢零食,在学校活动的日子边吃边玩,也在阳光下互诉衷肠,深情款款地说“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这两句喜欢太轻飘飘了,焉栩嘉分不清这是真的感情还是随便演出的戏码,是已经离他太远的初恋还是和其他玩笑一样可以一笔略过的胡说八道。

 

他只记得记忆里多的数不清而又理所当然的小零食,只记得打扫教室卫生的日子里夕阳里暧昧的眼神交换。

 

焉栩嘉看到研究,说人会给自己的记忆加上一层又一层的滤镜,他想那他的记忆一定快糊到看不清夏之光眼角两颗泪痣了。这是他身上唯一看起来有点文艺气的地方,在他大笑着叫喊时躲起来,在他不笑时又如此显眼,欲坠未坠,似去还回。

 

回想起那样累死累活的高中,他却只记得夏之光和波光粼粼的上海。

 

伫立的高楼大厦一拐角就是一层油污的菜市场,叫卖声和菜叶子一起砸在地上,转身就是摇摇欲坠的馄饨店,一只苍蝇从他眼前略过。在夜色里这座城市仿佛又只剩下闪烁的灯光和川流不息的尖叫和笑闹声。

 

他拖着行李箱和好久没见的妈妈回深圳,只来得及用背影朝夏之光招手,不用回头好像也能猜到夏之光在阳光里跳起来挥着手臂的样子。

 

他以为这是生活里不经意的离别,是将要再见到之前的一点点不开心,却没想到这是他最后见过的鲜活,是再也不属于他的光。

 

并没有断了联系,夏之光还是乖乖待在QQ的置顶,头像变了又变,最后停留在波光粼粼的外滩的江面,背后是高耸的东方明珠金茂大厦,上海中心直插入云端。

 

三年了,他都没去过一次外滩。

 

但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情侣间的对话,或者说从来也没有过,只有越来越少的节日问候,和无疾而终的一次次焉栩嘉单方面挑起的对话。

 

从读书到工作,他仍总是怀想起夏之光的笑,怀想起两点闪闪发光的泪痣,但与此同时他也清醒着,这是单方面的恋爱,是他一厢情愿之下的幻想。

 

曾经交织在一起的汗水,眼神的交汇再分开,偶然碰撞的肢体,都成为他珍贵的记忆碎片,一次一次翻看,加上一层又一层滤镜,画面越来越模糊,他也离那些岁月越来越远。

 

焉栩嘉想起高中的时候他总是说夏之光太喜欢幻想了,天天想七想八,明显的最后有一天这样的日子也落到他头上,焉栩嘉看见正前方空气里幻想出的爱人脸上缀着的两颗泪痣,无奈地笑了笑。

 

 

 

 

 

“小翟今天想喝什么?”

 

手机提示音想起,对于翟潇闻来说简直是在他耳边炸开,雷打不动的一句问话,辛苦他天天修改句式。

 

翟潇闻眯着眼睛先刷刷错过一晚上的微博,一边给夏之光回微信:

 

“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吧。”加一个脸红害羞的小表情。

 

翟潇闻惨叫了一声,还是不得不从被窝里一下子滚出来,一边大喊:“夏之光什么时候能开通帮我上班的业务啊!”

 

 

 

 

 

翟潇闻早就看出来夏之光对他有意思了,早在这人扭扭捏捏给他送咖啡之前,这人就一憨憨,什么情绪扎巴扎巴眼睛就开始往外冒。

 

他就算实践经验不太多,怎么也是个理论派的个中高手,偶像剧看了不少,馊主意也是从小出到大,自认看个八九不离十还是可以的。

 

翟潇闻不仅不讨厌这样的人,还觉得相处起来轻松愉快,不必明踩暗婊,人家的赤诚干净都利利落落摆在台面上,然而翟潇闻喝多了他的咖啡,难免有点心虚——毕竟他对小学鸡真没什么兴趣。

 

但朋友总归可以一交,自己看破不说破,就先揣着明白装糊涂呗,何况就算说难听点,养个备胎也不能怎么样。说不定处着处着人夏之光大彻大悟了,也用不着他做恶人。

 

今天去见客户,约了下午两点的咖啡馆,翟潇闻站在镜子前纠结半天领带,头昏脑涨,随便扯了一条一边往出走一边往脖子上系,皮鞋还有一半脚跟露在外面就上了电梯。

 

坐在地铁上他低头看着客户资料发呆。

 

焉……栩……嘉?

 

念了几遍才终于捋顺了的名字。

 

 

 

 

 

夏之光蹲在公司电梯门口,抱着两杯咖啡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到翟潇闻大概比看见他妈还激动,差点蹦起来。

 

翟潇闻接过一杯咖啡说了声“谢谢光光~”一边就这夏之光的絮絮叨叨往电梯里走。

 

“哎呀小翟你可算来了今天为了等你不仅搭了杯咖啡还差点赔了全勤奖。”

 

“那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脑子不清醒,一开口什么话都往出蹦,翟潇闻暗暗批评自己。

 

夏之光一愣,傻笑起来:“是啊是啊,小翟说得对。精彩精彩。”

 

翟潇闻笑眯眯地往里走,夏之光在后面跟着,看见一缕翘起来的头发,跟着翟潇闻的步子一晃一晃的。

 

他想伸手帮翟潇闻梳一下,下一秒又收回了手。

 

他还不算他的谁。

 

 

 

 

 

一点四十五翟潇闻就坐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里,对着菜单发呆,脑子里来不及过已经烂熟于心的方案,只会一遍一遍地念那个名字,组织开场白。

 

焉栩嘉,焉栩嘉……焉先生您好,我是今天负责和您对接一下的翟潇闻,您叫我小翟就好,听说您是从深圳来这边的,需要我带您参观或者有什么忙我能帮上的话都可以来找我……唉,这话怎么就说不顺呢……

 

“您好,请问您是……潇闻吗?”

 

一双手搭上翟潇闻的肩膀,翟潇闻猛地一回头,看见的是温暖的呢子大衣,漂亮的千鸟格。

 

翟潇闻只恨自己今天早上怎么没挑一根好看点的领带,没打一个漂亮一点的结。

 

翟潇闻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焉栩嘉,除了“好看”他想不出来别的什么词形容他的长相,但也不显女气,不能说精致,但就是和谐,哪里都恰到好处,一笔笔画出一个焉栩嘉。

 

但如果要说气质那就有很多形容词,贵气,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但说起合作又是这个年纪的创业者很少见的稳重和现实,干脆利落,聊起工作翟潇闻一身轻松,但要说和他聊生活,翟潇闻总觉得有点怂。

 

唯一奇怪的就是焉栩嘉的眼神,大多时候都干净诚挚,可以说是模范合作伙伴了,但翟潇闻低头看了半天资料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焉栩嘉眼睛里明显的不同,不是盯着某处发呆的飘忽,而是仿佛有某个目标,不是一潭死水,而是追着什么东西。

 

但这眼神被收回得太快,翟潇闻来不及确定,他只敢兢兢业业回答问题,和焉栩嘉交换一个“聊得不错”的笑容,最后怀着一点私心去加他的微信。

 

朋友圈干干净净。

 

好像是怕他误会,焉栩嘉对他笑笑,补充一句:“没有屏蔽你,你别多想。就是……”

 

翟潇闻眼睛跟着他转,看见焉栩嘉露出不太好意思的表情。

 

“平时用QQ比较多。”

 

 

 

 

 

翟潇闻到了家脑子里还在翻来覆去焉栩嘉的样子,最后没忍住把头埋进抱枕——

 

虽然没想通这种绅士又有才的大帅哥为什么喜欢用QQ,但是真的好帅好理想型啊!

 

夏之光给他发的微信消息还在叫个没完,翟潇闻拿起手机回复:“好的,我整理一下马上出门,光光等我一下下!”,加上颜文字,一切顺理成章。

 

翟潇闻对着镜子打量一下一天下来已经有点乱七八糟的领带,抓了抓头发,打消了换根领带的念头,摸摸水泥的头就出门了。

 

 

 

 

 

夏之光真的非常喜欢上海的晚上了吧。翟潇闻一边走一边想,每次约他的套路都是雷打不动的繁华路上那家装修精致的小饭店,接着上海夜市加外滩半夜游,对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听他瞎抒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小伙子喝多了。

 

饭店里夏之光问他见客户顺不顺利,翟潇闻“噌”一下瞪大眼睛:

 

“诶光光我跟你讲,我今天那客户巨帅,声音还好听,还特会说话,真绝了……”

 

“小翟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夏之光也“噌”地扔了筷子,做出一副怒目而视的表情。

 

翟潇闻一下子被逗笑了,笑完却还是没敢抬起头——他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果说他看上人家了,翟潇闻觉得倒也不至于,一杯咖啡而已,这要说看上就真是简单纯粹对人家的好皮囊感兴趣了。

 

但他也没办法说出违心的话,夏之光对他真诚得要命,他不能拿着鸡毛当令箭,靠人家的真挚欺骗感情,他确实就这么肤浅,说看上就看上了,至于灵魂相不相契那还有待考察。

 

更何况,八字没一撇的事,他还不想轻易失去夏之光,无论是早上的咖啡,一个可以敞开胸怀的朋友,还是一个可靠的……备胎。

 

 

 

 

 

翟潇闻真看不懂夏之光,平时看着活泼外向一小孩儿,一走到外滩边上就开始神神叨叨,一股文艺青年气质,天上星星亮晶晶,晚上的夏之光就一矫情的憨批。

 

翟潇闻这样吐槽,但还是接着他的梗,两个人吹着风在外滩晃荡一晚上,还得提心吊胆会不会因为形迹可疑被半夜的警察截住盘问。

 

一边逮着夏之光在一片月朗星稀里拍照,是上海难得的好天气。一边开玩笑似的问他:

 

“诶光光,你是不是要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小翟,你谈过恋爱吗?”

 

翟潇闻疑惑这人怎么真像喝多了,明明今天他俩是一人干了两听可乐。一边发朋友圈一边顺嘴接话:“谈过啊,怎么了?”

 

“那,你觉得我谈没谈过?”

 

编辑文案:“今天天气好好哦~和光光又双叒叕出来玩啦!”

 

“哈?这我怎么知道啊……”

 

“可是,我就是自己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谈过恋爱……或者说,我不知道我那算不算谈恋爱……我也不知道我说的话是在开玩笑,更不知道他是怎么理解的……“

 

翟潇闻加了一张可可爱爱的水泥表情包,点了“发送”。

 

 

 

 

 

翟潇闻硬拖着夏之光在外滩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两个人像今晚要在这里过得惨兮兮地流浪汉,一个眼泪鼻涕都往下掉,一个手忙脚乱头发都在往上翘,身上也被抹得乱七八糟。

 

听半天他才终于听明白这个故事,琢磨半天憋出来一句:

 

“光光,没想到你还真有做渣男的潜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瑞思拜。”

 

“所以说,就是你高中认识一小男孩儿,你俩互相表了白,但你也说不清到底是不是认真的,结果人一毕业就跑了,你俩变成网友关系,联系越来越少,结果最近上一次QQ才把人家想起来了,现在又后悔又害怕?”

 

“嗯……差不多吧……”

 

“这……你个渣男……你那小男孩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别这么说……他真的很好的……”

 

 

 

 

 

对于夏之光来说,高中是绚烂得浮夸的涂鸦墙,花里胡哨里还有少年人的梦想,不切实际的那些都留在墙上,脚踏实地的淹没在低下头发微信要的生活费,寝室里粉红色的小电火锅,还有毕业那天他朝焉栩嘉挥手的时候刺眼的阳光和焉栩嘉留在寝室的一堆草稿纸里。

 

最切实际的梦想是“和嘉嘉一直在一起”。

 

那时候哪里分得开什么情情爱爱和朋友间的感情,夏之光读了好多书,却不怎么上网,不明白班级里小姑娘对着两个男孩子在尖叫什么,他的愿望就这么简单:

 

“和嘉嘉一直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忘记,记得起焉栩嘉叫他的每一声“之光”,他以为不再联系就是所谓“渐行渐远渐无书”,以为不打扰就是最好的剩下的相处……

 

直到今天才想起,他还有经常翘起来的头发,有赖床的习惯,一饿就连动都不想动,只会缩成一小团哼哼唧唧……

 

直到今天他才开始怀疑,那个一直没变过的QQ头像,是不是焉栩嘉真的一直没放弃。

 

他知道这是胡思乱想,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没能说出口”而后悔,而因为过去的怯懦,他现在更加不知道如何面对。

 

 

 

 

 

焉栩嘉吃过晚饭,打开手机查了查有没有什么工作信息,确定没有后他松了口气,随手划了划朋友圈,一边单手在电视柜上翻游戏盘,看到一片江面,昏暗的夜里镜片在反光,两个人抿着嘴笑,好像开心又好像害羞,背后的高楼大厦闪着一点一点的光。

 

同时在发光的还有两颗泪痣。

 

焉栩嘉放回了游戏盘。

 

 

 

 

 

再约见面那天,翟潇闻老早起来收拾自己,这次是焉栩嘉说让翟潇闻带他在上海随便转转。

 

翟潇闻其实自己也没在上海待几年,只敢把地点定在豫园啊东方明珠之类,定下行程以后自己都觉得像老年旅行团的安排。

 

焉栩嘉完全不在意,微信那头说话简明扼要,“好”“嗯”几乎能打发一切,再多的沟通基本上都是工作方面的了,邮件往来,没有一点暧昧的氛围。

 

还是我的光光贴心啊……

 

天气转暖了,再加上是出来逛逛,焉栩嘉穿了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毛线开衫,但看着穿搭是挺温柔,但套在焉栩嘉身上那就是少爷下基层慰问,还是矜贵端正。

 

翟潇闻说不出焉栩嘉到底是个什么反应,面对面的饭也吃了,伤害最高点也肩并肩去看过了,半边红半边紫的晚霞下,他低着头陪焉栩嘉轧马路,心里想着这但凡对他有点意思也能收到暗示了吧,这么不为所动是真不感兴趣啊。

 

但人家处处做得滴水不漏,下车帮他挡门,进餐厅替他拉开椅子,点餐先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好像也找不出什么不喜欢他的线索。不知道是心动作祟还是人家从小家教好的功劳。

 

唯一奇怪的就是他的眼神,翟潇闻一会儿不看他,焉栩嘉就像自己飘到了另一个世界,对着空气释放眼神和表情。

 

“潇闻,下次去你们公司谈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我们老板说下周三四五你们随便挑,时间上都挺空的。”

 

“那就下周三下午两点半吧,我们这边也还是想尽快结束,这段时间比较空也是因为部门想看看展,顺便休假。”

 

“……好的,我回去就和老板报告。”

 

对哦,人家不是孤身一人可怜兮兮在上海漂泊,也不是在这儿待着就不走了,人家公司开在深圳,只是来谈合作准备明年参展而已。

 

翟潇闻感到失落,一边为自己的失落感到惊讶。

 

他以为自己没那么肤浅,不会因为一两面就陷进一个人。

 

 

 

 

 

走着走着就到了江边,翟潇闻跳出来故意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计划成功啦,这个点走到外滩才好看,灯全都开起来啦,是不是很漂亮很上海?”

 

焉栩嘉盯着漆黑的江水发呆。

 

 

 

 

 

翟潇闻好像也被冰冻了,沉默地站在旁边,看着他的眼睛,好像灰灰暗暗的。

 

最后焉栩嘉别过头,嗓子好像有点哑:

 

“潇闻……我,有喜欢的人。我想我应该没有误会,但也不是想让你不开心,我只是想……把话讲清楚。”

 

……

 

“哦——好好好我知道啦,以后不敢对焉老板有非分之想了!但是还请焉老板配合一下我这个小导游的工作我们把今天最后一站走完可不可以呀?”

 

最后翟潇闻目送焉栩嘉打的出租车稳稳停在他们俩脚边,翟潇闻才凑到焉栩嘉耳边,焉栩嘉身体晃了一下,大概是本来下意识想躲却又迎了上去。

 

“嘉嘉和喜欢的人,多久没见到啦?或者说,你真的敢肯定你喜欢的还是这个人吗?”

 

 

 

 

 

夏之光对翟潇闻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说不上是什么感情。

 

手边的游戏抽卡十连开到一半,却没被点下去,夏之光抬起手,想着咬手指甲能不能有效快速且正确的解决问题。

 

他喜欢男孩子,这件事他大学才发现。

 

并不是因为碰到了哪个对的人,而是才知道有这样的感情存在。他掰着手指头乖乖对号入座:

 

好像确实没喜欢女生,好像也不是很想和女孩子一起生活,好像自己确实有点奇怪……

 

他也不敢给自己下定义,这样郑重的事情往往被一拖再拖,秉承“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信念,小光想着:“再等等吧,再等等吧。”

 

这一等,翟潇闻闪闪发亮地闯进他的世界。

 

别误会,并不是什么特质很耀眼,闪闪发亮是因为夏之光总觉得翟潇闻是个洒了一身金粉的小孩儿,存在就是意外,但他却高高兴兴地照单全收了这些生活的意外。

 

所以细腻,所以善于察言观色,所以臭屁得要死,天天自夸,对着镜子恨不得跳一支四小天鹅。

 

夏之光喜欢翟潇闻身上的金粉,离他近一点的人好像也能多沾上一点,同时也喜欢包得严严实实,一碰就窸窸窣窣往下掉的金粉里面的翟潇闻。

 

里面的翟潇闻好像不那么开心,好像不那么好相处,好像不太喜欢他……

 

翟潇闻不怎么喜欢他,夏之光看出来了。

 

 

 

 

 

他本来已经端正了心态,决定安安心心做个备胎,争取转正上位,却发现人好像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想法。

 

看到外滩的江面,他再一次想起来自己的QQ头像,和焉栩嘉。

 

他以为快要遗忘的曾经的朋友,说回来就回来,好像依然握着他家房门钥匙,推开门就走进来。

 

他的家门怎么就这么好推,翟潇闻,焉栩嘉,都是这样,一推一个准。

 

也许是贪恋小翟对他的真情或假意,也许是哪个细碎的生活片段与过去严丝合缝地拼接起来,才让他终于想起了焉栩嘉,想起了埋藏很深的没能说出口的喜欢。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或者说对不起那段感情。

 

 

 

 

 

如果焉栩嘉知道过了这么长时间,夏之光才终于发现对他的感情,不知道会是高兴还是难过。

 

焉栩嘉坐在酒店的地毯上,实话实说,有点扎,但他没在乎。

 

眼前是夏之光,一头一样扎人的短头发。

 

他对着空气微笑,说“之光我想你了”,露出好久不见的笑容,灿烂到晃人眼睛。

 

 

 

 

 

翟潇闻想,焉栩嘉一定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喜欢得很深很深,以至于连“喜欢”这样珍贵的感情都变成了习惯。

 

预支太多的人会受到反噬的。

 

他半猜半蒙地说出那句话,看到焉栩嘉抿紧的嘴唇。

 

他就知道他猜对了。

 

要多深刻的喜欢才能让人对着一团空气都以为那个人站在那里呢?

 

但是一直活在自己的想象里,记忆会褪色会被人工PS,他幻想的那个爱人只会离那个真正的活生生的人越来越远。

 

 

 

 

 

焉栩嘉只是在幻想18岁的夏之光,永远停留在他回忆里的夏之光,爱上这个被他粉饰过的夏之光,杜撰出曲折复杂的情节,最后还是在和自己演一出戏。

 

曾经他因为十六七岁的喜欢是不是一场戏而感到苦恼,而如今自己写好剧本提起木偶的拉线,身在戏中却不自知。

 

 

 

 

 

就好像那个曾经头发像刺猬的男孩子,现在正对着镜子吹头发,蓬松的微卷,染了暖融融的栗色,衬得人洋气且精致。

 

 

 

 

 

每一份喜欢都真实且宝贵,不染尘埃地闪着光,但大概也正因为此,才如此易碎,一粒尘埃落上去,好像这就不是喜欢了。

 

焉栩嘉喜欢夏之光,纯粹的喜欢。

 

他也喜欢演戏,也喜欢妈妈,但轨迹并不跟着他的心意走。他被迫离开,被迫按部就班,被迫过好像很舒服好像很有格调的生活。

 

如果可以,焉栩嘉还是想玩游戏机,不用读那么书,因为夏之光会和他讲每一本书里的故事,也不用放弃自己的梦想,他还是能在大荧幕或小荧幕上演绎故事,用这样的方式体会别人的人生,而不是花一辈子走一条自己不喜欢的路。

 

夏之光喜欢翟潇闻,简简单单地被吸引。

 

他乐意被使唤,乐呵呵地接过翟潇闻的袋子,也希望有一天翟潇闻能收起对他的敷衍,能和他说说心里话,希望能替他的小翟分担一点压在翟潇闻心上的担子,希望小翟知道原来坐下来,夏之光不是单纯快乐的大男孩,他也有自己的温柔细腻和敏感。

 

卸下一身装备,他们其实很合适,却谁都牢牢捂着自己的盔甲,举起菜刀和长矛谨慎地绕着圈对峙。

 

但这样的感情也会变,他以为的简单的喜欢变成唤醒他记忆的工具,他不可避免地想起焉栩嘉,想起没能说出口的喜欢,想起自己的怯懦。

 

他后悔却无法行动,只能逃避一切,把小翟当成真的爱人,把无法诉说的后悔和爱一股脑倾泻给他。夏之光也痛苦,他的小翟不是一个作为情感寄托的工具人,他们明明不该走到这一步。

 

翟潇闻喜欢焉栩嘉真的好肤浅,看脸看气质,说看上就看上了,但知道看见他眼睛里真正的对方的那一刻,他才真的感到无法释怀。

 

他被这样的爱吸引得走不动路,他得不到,所以爱上有这份感情的人,不求横刀夺爱,只为弥补自己。

 

翟潇闻笑自己真的好渣,还说夏之光,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肉体上一无所获,精神上脚踏两条船的人。

 

焉栩嘉和爱和夏之光的爱,他都无法松手。

 

 

 

 

 

每个人的心灵都干净澄澈,没有乱七八糟的不可抗力横亘其中,但一切的故事就是如此无可挽回,一颓再颓。

 

一切好像都不必如此结果,但一切就是来到了这样一步。

 

 

 

 

 

让人怀疑的力量,让人与人产生罅隙的力量,试探一切也丢掉了一切,让人沉醉于自己的世界只想逃避的力量。

 

这就是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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